【瓶邪长篇】蹀躞千里
此为伍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下的长白,又是怎么回的杭州,只是恍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面对着一桌的佳肴坐在了楼外楼里,当然,身边还多了一个闷油瓶。
我沉浸在归家的喜悦中,心里隐约有不对劲的感觉一闪而过,但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依然是胖子先起头,拿起酒杯冲小哥死命碰了一下,杯里的酒都洒出来几滴,“小哥,话不多说,胖爷我先干为敬!”
说完豪爽地一仰头,一杯酒就下了肚。
闷油瓶虽然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瘫样,但空了的酒杯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胖子一下子来劲了,逮着小哥就开始猛灌。
那闷油瓶也不知是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咋的,一杯杯地陪着胖子闹。
我看这酒下的比菜还快,连忙叫停,夹了一大筷子鱼肚子放进闷油瓶碗里,“小哥,别跟那死胖子瞎闹,吃菜吃菜。”
“他娘的天真叫谁死胖子呢!胖爷我这身神膘你羡慕不来!”
胖子已经有些上头,说话都不利索了,睁着一双小眼睛直直瞅着闷油瓶,“小哥啊,你跟天真都不容易,这趟回来就好好过日子吧,别他娘的再去守那破门了,啊!”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闷油瓶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我内心深处也期待着他的回答,可他只是一仰头干光了杯里的酒没有答话。
心里涌起阵阵失落感,我讪笑了两下一拳捶上胖子的肩膀:“他娘的就你丫话多,喝酒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又叫服务员开了箱酒,两个大老爷们卯足了劲儿开始喝,酒精熏得脸都通红一片,脑袋重得要命,身体却轻飘飘的,莫名觉得很爽,于是一杯一杯接着灌
至于后来是谁先趴下不省人事,是怎么结的账,怎么回的家,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只是被家门前的冷风吹了一下,人就清醒了不少,磨磨蹭蹭地往裤兜里掏钥匙,结果那口袋不知是太紧还是怎么回事,死活都掏不出来。
气得我狠狠骂了句娘谁知手也卡里面拿不出来了,操他娘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
倔脾气一上来,拿出吃奶的劲愣是把口袋扯坏了。
右手得到了解脱,可他姥姥的钥匙就掉地上去了,我蹲下身想去捡,结果头晕的不行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跟大地母亲来个热烈的拥抱,吓得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脸贴上了干燥的布料,带着安心的味道。
“小,小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扶了我一把,我大着舌头道谢,继续稳稳地蹲着。
嗯?我是要干嘛来着?地上这串是什么玩意儿,看着挺眼熟啊嘿嘿…
不知不觉就傻笑了起来,我听到闷油瓶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然后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架了起来,而这陡然上升的姿势让我装满黄汤,本就难受得很的胃一阵紧缩,哇的一声吐了个酣畅淋漓。
吐完就清醒了很多,瞥见闷油瓶身上一大半都沾满了秽物,我立马慌得不行,小心翼翼地去看那人的脸色。
还好还好还是那张棺材脸,卧槽不对啊莫非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开门。”
当下也不敢违逆,我哆哆嗦嗦地去捡钥匙,眼睛却花的不行,对着锁孔插了几次都插不进去,急的我满身是汗。
好不容易开了门,我跟个濒死的鱼一样瘫在自家的沙发上喘着粗气,而闷油瓶则闪身溜进了卫生间。
迷迷糊糊地刚想眼一闭去跟周公下棋,结果被一股不明的强大力量提溜起领子,然后就是重重地一声“啪”,厕所门被关上了。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愣是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了名为嫌弃的表情。
他娘的死人闷油瓶,老子伺候你那么久,你给老子吐一下怎么了你!
恶狠狠地冲上去想要抓住那小子的衣领,奈何武力值相差甚远,老子又不小心喝高头晕眼花没个准头的,自然是扑空了。
“吴邪,这是几?”
闷油瓶竖起两根还是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晃,我皱紧眉头眯起眼睛使劲看,可那手指晃的我心烦,索性一把扯过攥在手里,嘿嘿笑了两声。
“小,小哥…”
回答我的是扣子崩开的清脆响声还有“撕拉”衣服报废的声音,我下意识地两手交叉捂住胸口:“你,你他娘的干嘛!”
卧槽这闷油瓶不声不响果然是个行动派,他娘的难道老子的贞操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估计我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惊到闷油瓶了,难得好心地跟我这个喝醉的人耐下性子来解释:“洗澡。”
切,洗澡啊…卧槽不对啊吴邪你这万分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早说嘛,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完就抖着双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完全无视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估计看我状态还行,背后那人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我光溜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淋浴房,龙头一开,飞溅而出的滚烫液体吓了我一跳,我往边上挪了挪,打算等水凉点再洗,蒸腾起来的雾气将狭小的空间氤氲得潮湿而温暖,同时上头还有我微醺的醉意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实在熬不住了抱着花洒就开始不停地点头。 刚要睡过去,脚下一个踉跄脑袋“砰”一声狠狠撞在墙上,手中的花洒也飞了出去,滚烫的水溅在我的背上,我“嗷”地一嗓子跟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顾不得脑袋上的包,连滚带爬地想要跑出花洒喷洒的范围,实在太他娘的烫了!
可越慌这手脚就越不得劲,最后我只能惨兮兮地蜷缩在角落里,被偶尔溅出的水烫的浑身一颤,估计一溜排水泡已经立正站好了。
闷油瓶几乎是在听到我那声痛呼后就立刻闯了进来,赶紧关掉花洒,找了条浴巾把我包起来,然后双手一用力,来了个标标准准的公主抱。
要搁平时,那我绝对脸红得堪比猴子屁股,但现在喝了点迷魂汤,又受了这番惊吓,醉意居然不减,紧紧搂着闷油瓶的脖子,把脸整个藏了起来。
其实我心里还在回想着刚刚闷油瓶的模样:
半湿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和精壮的肌肉,再配上稍显凌乱的刘海和墨色的双眸…
啧啧,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闷油瓶弯下腰想把我放在床上,借着酒劲但我死活不肯撒手,神志也不太清醒,生怕那人一个转身又失踪了。
“吴邪。”
无可奈何的语气,他拍拍我的脑袋,想叫我放手,我心里一个着急,直接嚷嚷出声:“不行!我不让你走!”
闷油瓶的身子僵了僵,放缓了语调:“吴邪,我不走。”
不知怎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心里感觉委屈得不行,但到底还是放了手,只紧紧攥着眼前这人的衣角,低低地唤他:“小哥。”
“嗯。”
闷油瓶见状应了我一声干脆就坐在床边任由我抓着,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
突然闷油瓶眼神一紧,转身就要走,我不知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地就爬起来跟个树袋熊似的硬是挂在他身上,眼底是难以掩饰的不安。
“吴邪,你烫伤了,我去给你拿药膏,我不走。”
整整十六个字!娘的要开这家伙的瓶盖真是不容易!
忙着数字数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直觉这人还是要走,于是扒得死紧,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闷油瓶难得地扶了扶额,竟也就由着我挂在他身上自己到处去找药。
等到再次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我懒洋洋地磨蹭着枕头,身上突然一凉:娘的这死闷油瓶终于忍不住了吗!
下意识地就要翻身,结果被死死地压住了,妈的这小子想干啥?!
我用力挣扎起来,可闷油瓶一声“别动。”我就真乖乖不动了。
他娘的对这小子的话都成条件反射了! 算了,生活就像强x,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了。
打定主意我就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有一抹诡异的弧度。凉凉的感觉从背上传来,我舒服得只想叹气,再加上闷油瓶那一流的按摩手法,我哼哼唧唧着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亮瞎眼的大太阳照醒的,半眯着眼睛头因为宿醉疼的不行,太阳穴突突直跳,浑身也酸痛得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又迷迷糊糊了半天,习惯性地想去摸床头的手机,结果却碰到了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
嗯滑滑的挺舒服,没忍住又捏了两把,啧啧手感真不错。卧槽不对啊!!这什么情况!是哪个妹子爬上了你吴邪哥哥的床!?
瞌睡虫完全被吓跑,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妹子”睁着一双同样睡眼朦胧的招子,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黝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点茫然的神色,一脸无辜,意外有点可爱。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他娘的谁来告诉老子为什么闷油瓶在爷的床上啊啊啊啊!
这幅诱人犯罪模样又是闹哪样啊!
我吓得立马想滚下床,然后…他娘的老子为毛跟个八抓鱼似的缠在人家身上啊!!!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老子的韧带是怎么做到的!?他娘的手脚绕得都拿不出来了啊!
在我狂飙内心戏的时候,对面这冤家也终于彻底清醒了。
“吴邪?”
妈呀这低沉沙哑的嗓音…老子的心脏…
“吴邪?”
我一脸便秘纠结又带着圆满快要升天的表情让这闷王第二次开了金口,而我不知飞哪儿去的思维终于归位了。
“小,小哥。”
妈的舌头还没捋直。
“嗯。”
闷油瓶点点头坐了起来,我也跟着沾光顺利抽回了我自己的手脚。
“那个,小哥啊…”我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昨天晚上…”
“你喝醉了。”
“啊哈哈哈,都怪胖子那家伙…”
视线对上那人深邃的眼,心里一阵阵发虚,脸也莫名地燥热起来,吴邪你他娘的害羞个什么劲啊!!不就睡了一晚上吗!卧槽这话有歧义…
赶紧收回又要神游天外的脑子,“小哥你以后就住我家吧,老子罩着你!不过只有一张床你要不嫌弃的话咱俩就挤挤呗?嘿嘿。”
话音刚落我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娘的怎么这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那点小九九全抖出来了!?
完了这闷油瓶现在板着一张死人脸半天不吭声估计是没戏了…
“好。”
“诶什么小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你答应了!”
“嗯。”
闷油瓶点了下头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就下床洗漱去了。
我摸了摸发顶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不禁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涨得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于是残留的一丝疑虑也被我丢到爪哇国去了。
“小哥,我们一会出去下馆子吧!娘的昨天被死胖子灌了一肚子黄汤,啥好吃的都没捞着…哎?胖子呢?”
迈着虚浮的脚步懒懒地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正好能看到镜子里刷着牙的闷油瓶:
一边的腮帮子鼓鼓的,满嘴都是白色的泡沫,跟个仓鼠似的,牙刷配合着手的动作十分有节奏地上下滑动,再加上那一头睡得乱糟糟的毛,活脱脱就是一副没睡醒的小媳妇儿模样。
“在宾馆。”
这般带着人间烟火味的闷油瓶着实难见,瞬间戳中了我的萌点,一时没绷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小哥,你太可爱了。”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眼眶泛起湿意,“哈哈,小,小哥,哈哈…真好…”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知为何竟带了些许哽咽,这样平淡的生活,真的不是我的一场梦吗?
有微凉的温度慢慢靠近最后轻轻地环住我,“吴邪,我在。”
“嗯。”
心绪稍平,抬眼望见那人嘴角残留的白沫,下意识地伸手抹去,“卧槽不对啊!小哥你他娘的把刷牙水吞下去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随便找了家小饭店迅速点了几个菜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哥,你多吃点。” 百忙之中抽空看到那个闷油瓶子面对一大堆好吃的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我抄起筷子就往他碗里堆,“小哥,快吃!”
满意地看着闷油瓶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一座食物山,我也继续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嗝,真他娘的爽,果然人是铁 饭是钢啊!”
饭饱神虚,我翘着个二郎腿拿牙签使劲剔着牙,不知第几次感慨起生活的美好来。
“小哥,过会去西湖逛逛吧?你没来过杭州几次,肯定还没好好看过。”
“嗯。”
正值金秋十月,空气中浮动的桂花香平添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有微风自脸颊汩汩吹过,水面清圆,风荷兀自茕茕。
我和闷油瓶自西泠出发沿着西湖慢慢走着,偶尔有落叶轻轻掉在他黑色的发上,而那人放空了神色,未曾察觉。
抬手拂去调皮的不速之客,意料之中地看到闷油瓶微微愣神的样子,心里不由软下去一块。
“小哥,前面就是断桥,可惜杭州这地界冬天几乎不下雪,看不了断桥残雪…”
我兀自说着,也没在意这人一贯的沉默,眼角瞥见他的脸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看不真切。
阳光将我们并肩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这短暂的刹那成为永恒。
“小哥,你…以后还走吗?”
我一路踢着个小石子,长时间的沉默后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直直望进那人的眼睛,问出了心中盘亘许久的问题。
“……”
他垂下眼脸,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久到我的眼睛发酸发胀几乎就要放弃,终于等来了这个闷油瓶子的回答。
“嗯,不走了。”
这一天,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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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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