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书。

【瓶邪长篇】蹀躞千里

此为贰拾陆



那名女子的眼角又有泪水不断溢出,她含含糊糊地道着谢,多半是太焦急的缘故,就这么拉着我的手迅速朝目的地赶。

待来到那名女子的住处,还未走入内室就有一股诡异阴冷的感觉直往人骨子里钻,眉头不由皱了皱,跟着她走进房间。

不远处的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眼睛紧紧闭着,很明显是陷入了沉眠,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印堂隐隐发黑,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的母亲走至他的身边,拿湿毛巾轻轻替他擦拭身子,我注意到他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青铜,只有双手双脚还勉强维持着苍白的肤色,但也已经有暗青色的纹路慢慢爬上手背脚背。

“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父亲去的早,他若是也走了,我一个人了怎么办啊。”
那名女子说着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可我盯着年轻人手臂上的那一层青铜,不可遏制地担心起吴邪。

虽然在张子墨那里寻得了解法,但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青铜树的力量,假以时日青铜树的力量变强,是不是吴邪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突然开始深深懊悔起自己就这样把吴邪给丢下,虽然还有胖子在身边照顾,可是胖子对终极的了解终究太过浅薄,更何况在某种程度而言,他完全是跳脱终极之外的局外人,如若不是认识了我和吴邪,他就只是那个爱财又讲义气的摸金校尉罢了。

现在青铜树的力量日益增强,如果吴邪的病情再度恶化怎么办?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若是又像以前那样痛不欲生几近崩溃,谁来握他的手,谁来给他拥抱?

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拳,我开始疯狂想念吴邪骨节分明的手和那般温润的触感,想念他柔软的发轻轻刺着脖颈的微痒,想念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流淌的温和笑意。
心里久违的翻涌着强烈的情绪,我恨不得立马回到杭州,回到吴邪身边,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身后那名女子急切地呼喊突然远去了,我头也不回地去往自己的住处,匆匆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吩咐族人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迅速赶往杭州。

吴邪,等我。


到达杭州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远远站在树下望着吴邪的铺子,有一瞬间的恍神。

不远处的小铺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店里忙碌,我看着吴邪拿起一个青花瓷器,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好几遍才放回原处,转而皱着眉赏了打瞌睡的王盟一个爆栗,吓的那小子立马就跳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吴邪许是觉得长日无聊,又鲜有顾客上门,索性从架子上翻出了搁置许久的宣纸,磨了墨,练起字来。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着笔,垂着眼,细碎的发散落在额前,端的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身上的长衫似是有些旧了,却被暖色的阳光氤氲出别样的味道来。

我明明站的很远,却能清楚地看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仿佛能顺着他轻轻转动的手腕瞧见那一个个跃然纸上侧锋如竹兰的瘦金体。
字如其人,吴邪就同他那一手漂亮的字一般傲骨铮铮。

君子温其如玉,说的大抵就是吴邪吧。

好看。
一时间我竟然只能找出这样俗气的词去形容吴邪,那个长身而立的青年,恍若天人。

我几乎就要看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走近,自己的长长的影子挡住了门外的光,使得吴邪抬起了头。

“这位顾客,想要点什么?”他温和的嗓音缓慢响起,却让我陡然间如坠冰窖。

吴邪,你…不记得我了吗?

吴邪见我不说话,倒也不甚介意,我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一只芊芊素手掀开了内堂的帘子。
而吴邪笑着望过去,快步走至那人的身前,声音掩不住的是我熟悉的温柔,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对着我。

“醒了?”

“嗯,有客人?”
黄鹂出谷般的清脆声音,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自然地握住了吴邪的手,羽睫轻颤,转头望向我,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我无措的模样。

我干涩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半点声响,而吴邪笑盈盈地揽过她的肩,“见笑了,这位是我的妻子。”

世界突然安静地一片弦音。


你有过爱人吗?那种爱的连心尖都忍不住隐隐作痛的人吗?
你从粗砾的一生中榨尽仅有的温柔悉数奉于他,仍觉不够。
他来的时候踏过万顷戈壁,身后暮色四合星斗满天,纯粹热烈地走过眼底,长住心头。
他是你窗前清明月,心头朱砂痣,是你藏了几百年几百年的酒,是爱人。
你的目光从放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能拿下来过。

可是啊,他的眼里容得下山川河流,草长莺飞,容得下这世间的一切春与秋,却独独,容不下你。
他爱萧萧风雨,灼灼桃夭,爱这世间所有的盛世繁华,却独独,不爱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痛苦吗?或许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欣喜。

这才是吴邪作为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远离迷途诡计,手边只有一杯暖暖的茶。而他一低头,便是眉眼弯弯,笑得极是好看的妻子。

他回到家的时候,会有人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他,他累的时候,会有一双手替他轻轻捏着酸痛的肩膀,他难过的时候,会有一个不大的柔软怀抱给他温暖。

目光稍稍下移,注意到那个女子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不知为何勾起了唇角。
也许不久之后,吴邪就要做父亲了吧?承欢膝下,天伦之乐。

张起灵,这不正是你希望的模样吗?

可是,为什么胸口却钝痛地厉害?
认了吧,这本该就是自己的宿命,你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一个人,了无牵挂,也没什么不好。

从一开始,你就该清楚的知道,天大地大,哪里都不会有你的家。

我几乎是逃一般留下一句“打扰了”就夺门而出。

走在大街上,身边是表情麻木匆匆赶路的行人,头顶是始终黯淡的日光,我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失去了所有知觉。


——t.b.c
文/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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