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书。

【瓶邪长篇】蹀躞千里

此为伍拾陆

 

 

身上很疼,疼的我在泥里控制不住地打滚,鼻子、眼睛、嘴巴不断灌入细小的泥沙,那些细细碎碎的石子顺着鼻腔钻进呼吸道,不久前受过重创的喉咙火辣辣地痛了起来,它们仿佛变成了一根根尖利的刺,在脆弱的内壁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擦。

我更紧地蜷缩起身子,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我痛苦地闭着眼,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生理盐水因着异物的刺激而止不住地往下淌,痛呼声如鲠在喉,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在我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我曾经摔断过骨头,曾经尝到过溺水的滋味,曾经被埋在寒冷的雪里过,也曾经深切体会过七窍流血的感觉。

过去,我也有过绝望痛苦的时候,也有过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我从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甚至从没有动过求死这个念头。

  

我总想着,自己身上还有那么多人期许,父母垂垂老矣的脸上愈发深刻的皱纹,二叔染上霜白的发上愈发细密的银丝,潘子那首日夜盘旋于梦中声声泣血的红高粱和三叔迟迟未归的身影都在不断地鞭策着我继续向前。

  

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有等到秀秀和小花的喜酒,还没有等到胖子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还没有等到黑眼镜不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还没有等到一个人回家,我不想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

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一种痛,如现在这般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些曾支撑我跨过刀山,渡过火海的人与事在毒瘾面前化作一片灰黑,此时此刻,再也无法给我带来一丝一毫的力量。

  

被泪水模糊成一片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死死盯着张海客,我颤抖着手脚向他挪过去,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再次抓住了他的裤脚:

 

“求…求你。”

  

这一次,他没有甩开,只是不屑又鄙夷地看着我,“吴邪,我还期待着你的韧劲跟你嘴巴一样硬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摇摇头,扯着快废掉的嗓子努力发出声音:“求,求你…杀了我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一股强烈而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胸膛仿佛燃起熊熊烈火,过度透支的身体竟再一次爆发出力量,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张海客反应过来之前就狠狠扑倒了他,用上所有的力气压制他的手脚,揪着他的领子瞬间落下好几拳。

我把这辈子最恶毒的语言悉数砸在张海客身上,直到他反应过来再次把我打晕。

    

太好了,终于晕过去了。

 

“他怎么还没醒?”

 

“病人脱水严重,身体各处均有创伤。”…“这礼拜要是还不醒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好吵…

悉悉嗦嗦的说话声像一群恼人的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隐约还夹杂着器物倾倒的声音,震的人耳膜微微发涨。

意识仿佛隔了一层纱,陷在泥沼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我伸出手不断向着微弱的光源处靠近,然后浑身猛的一怔,醒了。

  

暗黄色的灯光让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过来,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鼻端,我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一时有些恍神:我,得救了?

环顾四周,的确是在医院,只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嗓子渴得厉害,余光瞥见床头放着一杯清水,便伸出被小心包扎好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拿,却是一个不留神,打翻了茶杯把床单都浸湿了。

  

“小邪?”

一声轻唤带着试探的意味传入耳畔,我循声望去,熟悉的粉色衬衫落入视线,我鼻子一酸,差点就红了眼睛。

 

“小花。”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惊喜的表情跃然脸上,但又很快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处变不惊,快步朝我走过来。

小花拿出柜子里崭新的被单重新给我换上,然后调整好床的高度,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手上。我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饮,在这一过程中,小花安静得半句话都没有,我有些心虚,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我喝水的声音。

  

“吴邪。”

 

哟,花儿爷发话了,叫的还是我的全名,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他。

“诶。”

他叹了口气,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给我倒了杯热水,再替我压好被角,就抱着手机窝到旁边的沙发上去了,多半又是在玩俄罗斯方块吧。

  

我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空气里流淌着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我听着小花“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知怎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小花,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

这小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含糊地哼了两声算作回答,我也不恼,知道他这又是在为我的乱来而生气,便也耐着性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你不记得了?”

他朝我晃了晃手机,“三个星期前我的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短信和一条定位。”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然后就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把你给挖了出来。”

 

 

——t.b.c

文/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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