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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新开了家酒吧。
原以为投资商脑子进了屎才会把这种娱乐性场所开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没想到生意还挺红火,连带着来雨村旅游的年轻人都翻了一番,直接带动经济增长。
我看了眼手机上个位数的零钱包,寻思着到瞎子那学学手艺,摆个算命的摊子补贴家用。
脑子里这么想着,暖洋洋的日头烘得人有些犯困。我脑袋一点一点的,刚要睡过去,突然感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在头顶,随即胖子的大嗓门就在耳边炸开:“起床了嘿,这鸡都叫了,你丫还睡呢?赶紧的赶紧的!”
我掏着耳朵,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随便“嗯”了两下就打算跟周公去下棋。
“你小子能耐了啊,组织下达的命令都敢当耳旁风了?害,我看你丫就是娶了媳妇忘兄弟,要是小哥搁这儿喊你,你还能是这副鼻孔朝天的傻逼样?啧,男人心海底针啊,咱们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说没就没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
“行了行了。”我听胖子越说越离谱,赶紧摆摆手让丫闭嘴,“不就是想去蹦迪吗,咱们去问问小哥,看他有没有兴趣。”
说着,我就在胖子震惊的神情中从太师椅站了起来:“这么看我干吗,很难猜吗?”
“自从那家酒吧开门以后,隔壁洗头店老板娘基本天天都要去报道,你丫不就守着她出门那个点想看上两眼? 要真对人家有意思就上啊,聊个天顺便要个微信,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什么时候那么怂了,交际花胖?”
胖子难得被我怼得接不上话,朝我竖了个大拇指就灰溜溜地跑到闷油瓶房间,然后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得,没戏。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也清楚闷油瓶的性子,所以没再多劝,只炒了几个菜留作晚饭。
胖子兴致很高,哼着小曲拾掇了一身夜店装备,还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
我瞅着胖子脸上那副镶着金边的墨镜,心里埋汰了几句这老小子的品味,转身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又抹了两把发胶。
“小哥,一会吃的时候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天气凉了,别吃冷的。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我就行,手机保持畅通。”
我卷着袖口叮嘱了闷油瓶几句,他在一边逗着狗,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考虑到摩托车会把发型吹乱,我和胖子两个人一合计,选择了步行。
酒吧不算太远,大约三十分钟的路程,我们走得不慢,身上微微有些发热。
在墨般的夜色中,夜店迸射出的炫丽光彩还是非常显眼的,远远就能听到节奏感十足的鼓点。
说实话,我鲜少参与这样的场合,也就从前大学的时候被室友拉着去过一回。当时我看着满池狂舞的人群,只觉得吵闹,唯一有印象的是那家店又香又辣的鸭脖子。
这趟要不是为了给胖子打辅助壮壮胆,谁他妈愿意来。
我叹口气,问服务生要了两杯酒,想找点什么东西塞住耳朵。
空气里揉杂着一股烟酒的味道,无数迷离的色彩踏着强烈的乐声投射到每一个扭动的躯体上,即将穿透他们失控的灵魂。
几步开外的的胖子拿着酒瓶,早就跟那个老板娘扭到了一起,两个人眯着眼,神情很是享受。
我喝着酒,脑袋有些晕。但还是注意到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悄悄靠拢了过来,眼神暧昧,意图明显。
这些年来,身边想要接近我的,男的女的,都不少。但都和眼前这几个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目的性。
我感到疲惫,说了句“对女人没兴趣”就打发走了这几个小姐,喝着酒打量着舞池里的男女,即便是阴暗的角落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和放肆的大笑。
鸡尾酒的后劲比较足,等我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的时候,胖子那厮居然已经被灌酒灌得瘫倒地上,不省人事。
看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能把胖子喝趴下也是牛逼。我在心里夸了那老板娘几句,费了好大劲才把胖子搬到卡座上。
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胖子扛回去的,于是在震耳欲聋的背景乐中给闷油瓶打了个电话,喊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才等来对过一句低低沉沉的“嗯”。
胖子已经打起了呼噜,我捏着眉心,脑袋涨得厉害,有种吸食了费洛蒙的错觉。
我有点喝多了,但大概是知道闷油瓶会来,所以潜意识里就升起一种心安的感觉,仍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有恃无恐。
闷油瓶来得很快,加上人长得帅,属于那种冰山系的酷哥,所以一出现就被几个女人围住了。他似乎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轻轻皱着眉毛,神色越来越冷,却是在红绿交杂的光线中,碰撞出几分朦胧又暧昧的味道。
喝多了酒的人是没有理智和逻辑可言的,因而闷油瓶被那几个女人簇拥着,几乎寸步难行。他的视线向我投来,也许是求救?
我低笑一声,大概是因为很少看到闷油瓶陷入这样的困境,所以一时间竟然起了看好戏的念头,伸出手遥遥一举,比了个大拇指。
正打算再叫杯酒,余光却瞥见一个大胆的女人把自己柔软的胸脯往闷油瓶胳膊上蹭,还仰起头,似乎在索吻。
也说不上为什么,我当即就火了,“噌”一下从卡座上站了起来,甚至没顾得上因为我的动作而重新摔回地板的胖子。
我端着杯酒,几步穿过人群,在女人错愕的神情中将满满一杯带着冰渣的酒从她头上浇了下去。
“清醒了吗。”
我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站不稳,索性抬手一勾,大半个重量都压在了闷油瓶身上。我们身量差不多,所以挨得很近,稍一侧头就能亲到对方的脸。
女人恼羞成怒,眼见就要张嘴骂人,我盯着她浮了一层白粉的脸抬了下手,指尖虚划过双唇,做了噤声的手势。
对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她抖着嘴唇后退了两步,最后一踩鞋跟,扭着腰愤愤地走了。
我想我当时虽然笑着,但面色一定非常凶恶,龇牙咧嘴地吓退了敌人,像只护食的犬。
……
后来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了,但肯定是闷油瓶把我和胖子扛了回去,又尽心尽力地替我们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最后照顾我们睡下。
我半夜被渴醒的时候,一伸手还能摸到床边的一杯糖水。
很凉,也很甜,像极了谁。
文/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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