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书。

【瓶邪长篇】蹀躞千里

此为贰拾伍


这是我成年之后在张家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自然是睡不好的。

索性翻身从床上坐起,走出门外。
夜凉如水,偶尔有倦鸟惊飞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深林中响起,甚至树叶沙沙的摩擦声都异常清晰,衬得静林愈静。
慢慢踱着步,大多数族人都已睡下,却还是有几间屋子灯火通明,隐隐有哭声传来。

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夜晚寒冷的风低低呜咽着将我包围。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这里生活的日子。

每一天,都是做不完的训练,身上更是长年累月带着伤从没好全过。
因着自己孤僻沉默的性子,又早早地成了族长继承人,与同龄人相距甚远,他们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和闪躲,好像瞧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不过好在族里事务繁忙,我也没有太多闲心去和人打交道,乐得清闲。

只是难得会有些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自以为是地来挑衅我,我看着他写满稚气的脸,也不愿多说什么,意思意思吓吓他们让他们离开也就罢了。

长日漫漫,虽说训练辛苦,却也总有闲下来的时候。
我住的房间里有一千七百五十二块墙砖,每一块我都细细摸过无数遍;院子里的青石板有三千零七十二块,其中二十八块已彻底损坏,三十九块有些许松动的迹象。

我顺着记忆拨开一块石板,下面果然还藏着一枚小小的铜钱。

我惊叹于自己的记忆,明明失魂症已发作过几次,很多事情都忘了个干净,可这些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却固执地盘亘在脑海里,只需时间的点化,便可悉数记起。

那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直到我离开族里去往更广的世界,依然还是一个人。
很偶尔的,我会羡慕那些暖黄色的灯光和萦绕于鼻端的饭菜香,在孩子奶声奶气呼唤母亲的声音中有一瞬间的恍神,然后低头啃一口压缩饼干继续赶路。
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天下之大,哪里都没有我的家。

直到遇见吴邪。

最开始我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印象里的吴邪只是个跟普通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的青年,最多好奇了一点,倔强了一点。

而且不懂得保护自己,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总是一头热地冲在最前面,对什么人都没有戒心,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可是随着他陪我天南地北地冒险,慢慢的,我总是忍不住将他护在身后,而我的目光一放在他身上,竟再也没有能拿下来。

吴邪那样平凡的一个人,也许扔在人堆里三秒钟就不见,却成了我生命里的奇迹。
那些属于人的情感从吴邪那里一点点传递到我的身上,让原本那个强大的张起灵也露出软弱,流下泪水,却也体悟欢愉,感受幸福。

如果可以,等一切都结束后就回杭州和吴邪一起生活吧,吴邪的房子不大,但好歹算是个家,我们可以一起去西湖逛逛或是在他的小铺子里喝茶谈天,也可以在吃完晚饭后一起去街上散步溜达。
哦对了,要养只小狗再养是小猫,这样家里热闹些,吴邪一定喜欢。

止不住的笑意漫上眉梢,我仿佛能感受到西子湖畔温暖柔和的阳光轻轻打在身上,烘得人脊背微微发烫。吴邪是不是还在气我的离开?

可是,他是吴邪啊,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我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控制不住地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狂想之中,可压抑的哭泣声却钻入耳模,叫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张起灵,你在奢望些什么?


清晨的日光打在脸上,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么在草地上躺了一夜。

时间尚早,但已有不少族人匆匆忙忙地于身边经过,大抵是前往训练场训练,每个人都很默契地放轻脚步绕开自己。
我站起身,拍拍手正打算离开,突然有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猛的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满脸的泪痕叠声唤着我:“族长,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悲切,怕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慈母心切,耳边这名女子的哭喊似乎渐渐远去,却有绵长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愈发清晰地传入耳膜,深埋在久远记忆里的痛感固执地鞭鞑着我的神经。

母亲…

手上蓦然加重的力道唤回我的思绪,那位母亲大概是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愿施以援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族,族长,只要您救救我的孩子,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哪怕,哪怕以命换命…”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虚弱的身子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上,我连忙扶住她,却不知能说些什么聊以安慰,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要她放心。

“带我去看看他吧。”


——t.b.c
文/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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